染蝶。 細·語

還是你

   身上濕濕的，好難受。

   怪了、平常不會…這樣的。髮梢的雨水滴上我的面頰，忍不住…閉起眼睛。

   沒想到下一秒，軟軟毛毛的東西蒙住我的頭。

   是毛巾。我頓了好久才會意。啊，思緒變遲鈍了、好糟糕。

   伸起手，我微壓毛巾，讓雨水滲入毛細之間、停了好久…才移開它。

   「好久喔！茜玥擦得真仔細。」言勳盯著我、笑著說。

我拿著毛巾、沒有看他。「怎麼沒去找你的女朋友？她應該也被雨淋了吧。」

   「千華沒有體育課。」搶走本來就是他的毛巾，他邊擦邊說。「這堂只有我們班在上課啊……好衰，我又打不到籃球了！」

   …對喔，我們學校只有室外籃球場。

   「言勳！」門口傳來一個女聲。

   班上馬上開始吹噓。我抬頭瞄去，果真是他的女朋友，小我們一屆的學妹．范千華。

   「噢，千華妳怎麼跑來了！」言勳一看到她，就馬上向她跑去。

   「你上節課不是體育課嗎？突然下一場大雨，我擔心了一下……」學妹一臉憂心地望著他。

   言勳爽朗的笑笑，「沒事、淋到一點雨而已，謝謝妳。」說完便抱她一下，而後頓住。「啊！對不起！我把千華的制服弄濕了！」

   「不不、沒關係的……」千華的臉紅了起來…

   「還是會在意吧。」雨妍撐著下巴看我。

   我看著她、似非似笑，可沒有說話。

   在不在意…其實不能改變甚麼吧。

   言勳…和我算是半個青梅竹馬吧。我們從國小中年級到高中、都是很巧的同班。所以我們倆很多行動、活動都會在一起。

   他是個很棒的人。帥氣又聰明、待人又好。很多事都會向我說。

   有時候、我幾乎以為、這就是定局了。

   『茜玥，我找到喜歡的人了。』

 『喔？那樣很好啊。』

 『可是……這樣以後就不能天天陪妳了。』

 『甚麼話啊！這是正常的吧〜不用顧慮到我的。』

 『真的好嗎…不然我向千華說說看好了…』

 『笨蛋，這樣才不叫男朋友呢，你喜歡她吧？』

 『嗯！她讓我心跳加速，覺得她好可愛，想天天和她在一起。』

 『那就對了啊。』

   當時，我笑著送他。可是…卻很難受。

   然而這是事實，不能改變。沒關係，我至少是他的朋友。

   「茜玥，我們去合作社。」言勳叫我。

   我皺起眉、轉頭看他。他坐在我右後方。「這事不能叫我啦笨蛋。被學妹看到不太好。」

   「……是嗎？那好吧。」似乎有些喪氣，他起身找他的哥兒們。

   「他真的好笨。」雨妍誇張的嘆著氣。

   「別滿口都是言勳。」我笑笑，「來背書吧，下節課要考不是？」

   雨延伸手，指著我。「逃避。」接著不理我了。

   還能如何…？本來不是就不能夠做甚麼嗎？

   放學時，本是我一個人自己走回家的。

   本來就是該這樣。沒有人陪也是沒辦法的事。雨妍是坐校車來的，和我的路線根本不同。

   所以自己回家是正常。正常不過。

   突然有人抓住我的右肩，還沒反應過來、那人就出聲了：「茜玥，怎麼沒等我一起回家啊！」言勳不開心的向我抱怨。

   我呆了呆、才回過神問他：「千華怎麼辦？」

   「我向她說、以後放學都是和妳一起回家啊，不然妳一個人回家……不好。」

   真的…是個呆子、是個笨蛋。

   我手還胸、抬頭看他一眼。「千華的表情是甚麼？」

   「耶？我沒去注意欸，不過千華後來有答應呢，之間的時差可能在思考吧！」

   悄悄的嘆息，我用手軸撞了他一下。「放學也應該和女朋友回家才是。」

   「是這樣嗎……沒差啦！不會有事的〜」

   言勳…你真的是呆子中的呆子欸……

   果真、過幾天後學妹把我找了出去。

   我陪她走人少的地方。

   我從沒打算先發話、但卻也開始讓自己冷卻。

   「言勳向我告白的時候我好開心、真的很開心。」千華開始說話。「他說我長得很可愛、心地也很善良…什麼事都能夠妥協…其實我只不過是想做好理想女友的角色，因為我不想放棄他。

     然而學姊妳，知不知道事情的『嚴重性？』」

   我淡漠的看著她。現在范千華的角色、只有學妹、我朋友的女朋友。僅此。「…我說過了，我現在只是他的朋友，沒必要協調你們之間的問題。」

   千華冷笑一下，「喲，真是朋友就好，每次和言勳聊天或出遊的話都會扯到妳呢，學姊。」

   我也回笑一下，「那麼言勳有向妳說過我們倆認識了幾年吧？」

   「八年．…就算是八年又怎樣！感覺言勳滿腦子都是妳，沒有我這個女朋友！」范千華惱羞成怒。

   「這話本來就是妳自己對他說吧。」我只是下個結論、然後離開。

   「唷，還好吧？」雨妍瞥我一眼。

   「沒事。」我淡淡的回。

   「妳走後言勳剛好進來，還問我妳去哪了咧。」雨妍的啂氣充滿邪氣。

   「妳沒說吧？」我看她一眼。

   雨妍輕笑幾聲，拋個媚眼給我。「妳說呢？」

   拜託，真的說出去一點也不好哪。

   「茜玥！」言勳剛走到教室，看到我就向我跑來。

   「幹嘛？」我好笑的看著他。

   「早上妳…上節下課妳怎麼不見了！」

   「有事嘛。」我拍拍拍他的手臂，「反正有人找我就是。」

   「誰！」言勳很快的接下去。

   「很在意？」我挑眉。

   言勳大力的點頭，「因為妳平常又沒在出教室。除了…呃、廁所外。」

   看他有點吱唔，我真的很想嘆氣。加上雨妍又在旁邊看好戲。有時候、不如說他的表現和外表呈反比、很像弟弟。

   不過正好、范千華跑來找他了。

   「快過去，你女朋友來找你了。」推了推他。

   言勳一臉不悅、千華則死死的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。但我故意不看過去。我不需要什麼眼神交流。男女之間的感情本來就不是外人該插手的。

   「千華要我陪她回家、茜玥對不起！」言勳在放學打鐘後走到我的位子旁雙手合十的說，一臉無奈。

   看他這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，「沒事啦，你本來就是該陪她一起回家的。做好男朋友的角色唷！」

   不過他的表情…看起來好像…「怎麼了？」我看他。

   言勳望著我好久、一臉欲言又止…最後他還是扯出一個笑容，搖搖頭道：「算了，沒事〜那茜玥回家要小心喔！」

   …這笑比哭還難看。

   我目光跟隨到他從班級門口消失不見，才回頭收拾我的書包。

   雨妍從後面戳戳我以眼神詢問，我只能搖頭。

   後來整整一個禮拜、言勳都沒再找我。

   班上和我或和他比較好的同學都問怎麼了，我哪知道。可能是言勳些什麼或…千華向他說了什麼吧…

   這樣也好。

   今天中午，我婉拒了雨妍的邀約、獨自拿著mp3到人煙稀少的校園某處、坐在有陰影可蔽的地方。

   其實、有時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。

   空白。可是又不會感到特別難受。

   但是沒有言勳講話的日子，還真的是缺少了…某些東西。可能是道國中後他發現這要命的緣分…一直跑來找我說話或是分組一定其中一個要是我。

   所以…他交了女朋友之後我才比較不習慣吧。

   也只能這樣想啊。不，一定要這樣想。

   「你到底在想什麼啊，言勳！」……那是千華的聲音。

   我一縮，更小心地躲著。突然的現身是最危險的事…

   「你一定是在想尹茜玥對不對！我是你女朋友耶！…不要，我絕對不要！我在你心裡就是那麼眉地位嗎？！那你幹嘛跟我告白啊！」

   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
   「……算了，我也不知道你這事要向誰說的。」

   「我是真的喜歡千華。」

   「那學姊呢？」

   「……」

   「那就、那就把心放到我這裡！言勳的喜怒哀樂我都願意聽！我真的、真的很喜歡言勳…非常喜歡…」

   「謝謝妳…千華真是個好女人。」

   「不、我還是不夠好…因為最近我也一直對你發脾氣，對不起。」

   ……真的太剛好了。他們的影子我看得清清楚楚。漸漸接近、比較矮小的影子仰頭、長長的影子低下頭、雙方的嘴巴緊緊貼在一起。

   我把頭埋進雙膝間，什麼也不敢想、什麼也不敢看。

   星期五晚上。

   沒想到又一個禮拜過去了。有點發呆坐在書桌前、也沒有想事情。

   下午的時候雨妍很懷疑的看我，說我怪怪的。

   看到言勳和千華兩人的那件事，我也沒哭啊。一切的一切…很平常才是。可雨妍卻說我怪怪的、直逼我問中午去了哪裡。我很含糊的回答她說去大樹下打頓休息。要是知道我不小心的竊聽那還得了。

   手機響的時候我下了一跳、趕緊爬到床上去接。「喂？」

   『這禮拜茜玥你還好嗎？』

   我心裡一驚，久久才應聲。「還可以、你呢？」

   言勳好久沒打電話給我了，早知道我剛才就先看電話號碼是誰。

   『中午在樹那邊的人是妳嗎？』

   「什麼？」我下意識回答道。不會吧！他們有看到我？！

   電話的另一頭沉默很久。『……我妹以前常常去那邊，所以我以為是妳…如果妳也在就好了…』

   「嗯，對不起。」我低聲說。而後頓了一下。「最近很煩惱？」

   『很困惑、很煩。亂成一團……。我想我不是個稱職的男朋友。』

   「為什麼？」

   『最近千華一直和我吵架，吵的幾乎是我的問題…因為我沒有把心放在她身上，我不曉得該怎麼辦…』

   我…要怎麼幫他？可以怎麼說？

   很殘酷的現實…那句話該由我來說嗎？

   『茜玥？』

   「這句話…我就說現實點…」我深吸口氣。「也許你會討厭我、也許會和千華更好…就是、認清自己的心吧。」

   就像忠告一樣，我也不能改變什麼。以朋友的角度、也只能說出這種話。

   倒是另一頭傳來輕笑聲。『或許這是對的吧。顗刃也那麼說過…謝謝妳囉。晚安。』

   「…晚安。」

   距離又過了一個月。

   日子還是那樣過。我和言勳在學校接近陌生人了。不知道是不是默契，但是我們很自然的那樣過活。

   這樣千華就不會有疑慮了吧。雖然我有點難過、過去的日子已經回不來了。再也無法擁有過去和言勳打打鬧鬧的日子…

   當我上完洗手間要回教室…為什麼千華會在我們我們班前面？內心充滿不祥的感覺…

   「噓，看著就好。」雨妍把我往後拉，「在過去妳就慘了。」

   滿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…肯定沒好事。因為范千華的樣子也怪怪的。

   「尹茜玥呢？我要找學姊！」她對著教室吼，但是沒有人出聲。

   難怪雨妍要把我拉在這裡，因為周遭都是不認識我的人。加上…只有雨妍知道我去哪了。

   「怎麼回事？」我皺眉低聲問。因為千華，走廊上聚滿了看好戲的人群…有必要鬧那麼大嗎？「這麼多人，言勳去哪了？」

   「學妹，有話好好說，沒有必要全校都…」班上同學A試圖向前勸。

   「我又沒有叫你們來看我表演！不相干的人都給我走開！」千華對著圍觀的人開口大罵。

   也因如此…似乎有些人覺得掃興、有人覺得時機不服或是不爽，走掉一半。

   「到底怎麼回事？！」我瞪著著雨妍。

   「就是啊，很簡單的。」咬著棒棒糖，一臉不在乎。「似乎呢，妳那個好朋友和眼前的學妹，分•手•了〜」

   ……不會吧！還沒有三個月就……「那言勳呢？」

   「不在教室，of cause。」

我咬緊唇。「……我去找他！」

   「欸，茜玥…！」

   我……不該去找他才對。言勳到底在幹嘛啊！真的分手了！？

   不對，我不能感到高興…一點點都不行。

   不知不覺停下腳步，我站定住。

   是啊，我憑甚麼去找言勳？除了朋友，我什麼也不是。

   這種失戀的事情，應該是男生去找比較恰當，我是女生。我只是他的女性朋友。只是這樣而已…

   可是我卻沒辦法把他從心頭上抹去…討厭，都是你害的！可惡的緣分，為甚麼要讓我和言勳同班那麼久！

   「……茜玥？妳怎麼在這裡啊？我正想去找妳呢。」

   「你不要過來。」我試著讓聲音保持平靜，卻沒辦法讓哽咽消失。

   言勳停下腳步。我知道他一直看著我。

   我深吸一口氣。「…好好的幹嘛分手？」

   「哪有好好的？一點也不好呢。」沉默好久，我才聽到言勳開口說。「你們所看到的，是我和千華演出的美好。一天到晚都在吵架，都是我在說對不起。」

   「…你提分手的喔？」

   「怎麼可能，是千華自己說的。她都把這種話掛在嘴邊威脅我啊，我就順理成章地達成她的心願而已。」言勳聳聳肩，「和她在一起後，我快樂不起來。」

   我看著地面。「她只是忌妒心比較重。」

   「別幫她說好話。千華的意思就是要我都不能靠近女生，這種事我不可能做到。」

   我只好把手伸進他的手掌握了握，沒辦法做出任何安慰。我不是男生，不懂他們的想法。

   想要放開，言勳卻把它握得更緊…讓我好尷尬。

   「自從和千華在一起後，我們話題就……不是，是茜玥妳一直在避開我…」

   我抿著嘴，「因為要…」

   「因為要劃清界線，避嫌對不對？」勳苦笑幾聲，「每次都把我是千華的男朋友、該怎麼做、要避開嫌疑掛在嘴邊，我們就一直只能這樣，想跟妳聊天或是說說別的妳就逃開…加上千華一直說我的心裡沒有她只有妳，讓我感到很煩…很討厭。明明就不是那樣……可是又或許真的是那樣。」

   我開不了口。

   「有可能是我很珍惜這樣的緣分，所以才把茜玥看得比較重要…國小的時候我們也沒什麼交集…到高中的時候我才主動接近妳…但是我覺得和竊玥在一起比較自由。」

   言勳真的好笨，真是個大笨蛋。「所以我們這樣子是最好的。」我替他的畫下個理所當然的結論。

   「可是現在妳變得好冷淡…我不知道。」他回，然後無奈的笑。「就算功課好，在這塊總是零分呢。」

   突然間我覺得這裡很涼。

   第一次覺得那麼的涼。

   我抬頭尋找鳥兒的蹤影，但卻是安靜的寂靜。

   或許…做朋友就好。我可以一直逃避、可以一直以這個身分停留著，然後到學測後就分道揚鑣。

   「在想什麼？」他打破無形，開口問道。

   「…或許喜歡是好事。」我說，沒看他。

   「誰？我可以幫忙。」似乎知道我的隱言，臉紅了，眼神很不自在的四處飄移，就是不停留在我身上。

   「你覺得呢？」我瞅他一眼，搖頭。「就算戀愛學分差，我自己也從沒經驗，你還是不可能猜不到。」我都講那麼白了。

   「我我我………可能、可能也是…吧。」他支吾地說，不讓我放手。臉紅得要死。

   我現在在發現他第一次臉紅成這樣。

   「你和千華說話的時候臉沒那麼紅。」

   「…妳很煩欸！」

   心理像是漣漪般舒坦，身心變輕鬆了。

   我輕輕把言勳的頭靠近我，然後將嘴貼近他的耳朵。

   說出我好早就想說的話給他聽。

   「言勳，我喜歡你。」